一条灰影,迅捷无比,如疾风劲雨般从空中向李清扑来,一把闪亮的长剑刹那间便到了一丈外,但数十支弩箭也几乎是同 时射出,封锁了他所有的进路,此人武功极高,身形猛地下坠,躲过箭雨,一个兔起鹘落,身子竟纵身从士兵们的腿边掠过,剑尖直指李清的下腹,与此同时,一把飞刀从吹鼓手中射出,刀尖湛湛闪着蓝光,去势极快,瞬间便和剑客同至,直取李清面门。
几乎是本能,李清挽住秦掌柜的胳膊猛地一拉,将瘦小的秦掌柜拉到自己面前,形成一个肉盾牌,同时挡住了飞刀和长剑的袭击,他人却一个翻身倒地,滚进了屋内,剑客随即食指一弹,长剑射进屋去,只听‘镗!’地一声闷响,仿佛击中铜锣,却低低听见里面一声惨叫,剑客正要回身寻路,忽然醒悟过来,右脚在地上一点,又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再次借力向屋内扑去。
蓝湛湛的飞刀已后发先至,‘噗!’地一声正插在秦掌柜的鼻子上,秦掌柜大叫一声,倒地而亡,脸上瞬间变得漆黑。
而那剑客却如泥鳅般油滑,眼看就要扑进屋去,就在这时,‘嗖’一支劲箭射来,快如闪电,捏拿得丝毫不差,一箭斜射穿了剑客的脖颈,竟牢牢将他钉在地上,恼羞成怒的众亲兵一拥而上,将他乱刃分尸。
只见马车顶上荔非守瑜傲然收弓,他又迅捷抽出一支长箭,拉弓圆满,箭向刚从吹鼓手中逃出的刺客射去,箭尖闪着寒光,如影相随,又象是号角,百把钢弩一齐发动,弩箭密集如雨,那刺客逃无可逃,竟被射成刺猬一般,大叫一声,掉下河去。
这时,一名军士从屋内冲出,大声叫喊:“都督遇刺了!都督遇刺!” 声音惊惶而带着哭腔。
两名刺客从发动到被杀只经过极短的时间,直到李清遇刺的叫喊声响起,呆若木鸡般的宾客忽然爆发出一片惊叫,场面大乱,桌椅被撞翻,不停有人跌倒,哭爹叫娘向外爬去,但李清的数百侍卫一半冲进屋内,另一半却象雕塑般一动不动,他们久经沙场,心似铁一般坚硬,丝毫不为乱象所动,只牢牢把守住大门,封锁住所有的进攻线路。
这时,藏在舞姬中的最后一名女刺客见再无机可伺,转身便随人群奔逃,逃出数百步后却又悄悄折回,她的任务是确认目标死讯,或在纷乱中寻找机会进行第三击,她隐藏在百步外,但距马车不到二十步,她见士兵们迅速将李清从屋内抬出,小跑着向马车这边奔来,手微微一抖,一把锋利的飞刀从袖中滑出,抽出刀鞘,刀锋在阳光下闪闪着淡淡的蓝光,她眼睛紧紧地盯视被士兵们抬着的目标,奇怪!他的身上竟没有半点血渍,忽然,她感到身后似乎有点动静,一回头,眼前蓦地出现一张大弓,一支长箭对准她的脸庞,数十把钢弩冰凉凉地围指着她。
只听荔非守瑜冷冷一声长笑,“我家主公说这刺客一定还有第三人,那应该就是你了。”
一个时辰后,长安城内一片鸡飞狗跳,到处是盘查的士兵和衙役,不断有可疑人被抓走,户部侍郎遇刺重伤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扬州城,人们议论纷纷,皆说李清是因推行盐政而遭报复。
在城门口、在大街热闹处,到处是官府刚刚张贴出的重金求医布告,凡善治毒者皆可到盐铁司报名,若医之有效者赏钱三千贯。
一青年男子负手仰望着求医布告,眼中露出无比得意的微笑,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没有你,我不是一样办得到吗?”
“公子,我们还要去苏州吗?”旁边一个家人小心翼翼问道。
“去苏州干什么,现在还有必要去吗?再者,人家根本就没那个心,何必去吃他的剩饭。”
他兴奋地一挥手,“走!通知大伙儿收拾东西,咱们即刻返回长安。”
百步外,两个泼皮蹲在墙边抠脚丫晒太阳,目光却盯着这个年轻人,一步也不舍不得离开。
盐铁司的一个小院内,李清正负手欣赏满树洁白的梨花,梨花灿烂绽放,朵朵娇嫩得让人心驰神往,此刻,李清正如这勃勃生机的梨花一般,浑身洋溢着飞扬的神采,但他的目光却宁静安详,凝视白鸽子般的梨花,久久不语。
扬州城内在纷纷扬扬传着他受重伤的消息,如果能就此骗过杀手,以为他会留在扬州养伤,甚至身死,那他返京的路上就会少很多麻烦。
今天是他在扬州的最后一天,六十万贯钱已经凑足,明天便押解进京,至于整顿漕运的辛苦和功劳就留给第五琦,凭他的经验和能力,他做得未必比自己差,还有刘晏,这也是一个有前程的官员,自己已经给他们铺好了路,后面就应该由他们自己去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
暖烘烘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份外舒服,李清背着手在院子里慢慢地散步,一边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一边享受这春意盎然的阳光。
在他不远处,李惊雁正坐在窗前,托着腮含情脉脉地望着院中的爱郎,她心中为自己缝制的内甲能够救李郎一命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明天他们就要返回长安了,回到她久盼的那个家中,她将成为其中一员,永远和自己所爱的人厮守在一起,虽然和亲吐蕃的风波并没有过去,虽然二李相亲的后果还没有来临,但她的心中却对爱郎充满了信心,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品尝到被保护的快乐。
忽然,外面隐约传来了脚步声,随时是荔非元礼粗莽的声音,“我要见都督,难道还要向你们禀报不成?”
“荔非大哥不要生气,都督正在休息,现在不好打扰。”
“可我有急事!”
小院短暂的宁静被打断了,李清回身慢慢走到院门前,见荔非元礼被几个亲兵阻拦,急得猛抓头皮,他一见到李清,便立刻大嚷:“都督,那个年轻人就是李俅,他们刚刚走了,看样子是回长安。”
这些天,荔非元礼召集了一批扬州街头的泼皮,出高价向他们买取情报,替他传播假消息之类,其中有两个泼皮向他卖了一个情报,发现一批从京城来的人,为首是个年轻公子,还去过刺史府,荔非元礼便命他们一直跟踪这批人,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得知那批人要离开扬州,便亲自赶去,却蓦然发现那个年轻公子他竟然认识,就是曾经在宗室比武大会上与他对过阵的李俅,事关重大,他不敢耽误,立即跑来报告。
李清闻言不由微微笑道:“哦!李俅竟然在扬州?”
这个消息既在李清的意料之中,又使他略略有些惊讶,据那个抓住的女刺客交代,他们一直潜伏在扬州,这次行动是京中来的大人物所派,有庆王的金牌,但这个大人物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可李清却猜到了一、二,既然连庆王的小舅子都没有资格叫这帮刺客,那这个大人物很有可能就是庆王的独子李俅,也就是几天前拜会过李成式的那个年轻人。
‘看来,他真相信了自己受重伤之事,所以这么快就急着离开,’李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