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中旬,玉天新区崩溃的第二天下午,我已辗转来到有进化者传闻的上金市。
上金市市中心矗立着一座大型商厦建筑,房檐招牌上的巨大字体虽不再耀眼但仍旧醒目:金茂城。
距离金茂城百米开外,我弯下腰跟着展风以步行游走在拥堵废弃的车群之间,最后蹲在一辆起亚k5后面,远观着前方那座目的地,此刻它与我们所在位置的中间都是大片草地上种了一些树木,既不影响视野又多少有掩护的作用。
“就是那里,金茂城,”展风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青洋的军队抓走马俊组长和几十号兄弟之后就进入到那里面驻扎,疑似进化的中年男子也被送进去了。”
“还有小七他们一家子也在了?”
“是的,就是不知道具体关在哪里。”
“抓个舌头就方便了。”我接过展风递来的望远镜擦了擦镜面遥望过去,金茂城下的确有巡逻及站岗的士兵,服装都是青洋一旅的。
“他们旅长敖翔可是老朋友了。”
展风对我脱口而出的感叹缓了口气,“这次针对我们情报组的行动也是敖翔亲自带队,想要进去救人,我们到时候至少要面对几百号兵吧。”
“怕么?”我望见那建筑靠右手边一半的高度上有个露天的平台,上面也有站岗的来回溜达。
“怕肯定怕,”展风并不委婉,“只有我们两个的话,就只能等到夜里杀两个巡逻兵,换了他们的衣服潜入进去,再想办法找人。”
“嗯……你确实知道玉天新区已经没了吧,”刚才来的路上我给展风大概讲了玉天发生的事情,这时候我放下望远镜扭头盯着他,“就算你不跟着我进去,其实现在也没所谓了。”
展风一如既往的稳重,转身坐到地上按了按蹲麻的小腿,“其实我一直都在做这种心理建设,毕竟这种世道,没谁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我也坐到了地上,倚靠着身后的白色车门,仰首轻道:“你我现在都是一无所有了,不如你离开这里,凭你的本事随便去投靠一个据点,或者自己躲在哪里也不会轻易死的。”
“我要是就这么走了,对不起他们啊!”展风的声音说着就唔囔起来,“上金市分组十几个兄弟,十几条命,全被我给丢了啊……”
我没看展风的脸,只是拍拍他肩膀,“那是那个进化的男人干的,你别太自责了。”
“可是如果我当初再谨慎一点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展风抹去眼角的点滴晶莹,“我这趟必须要去,就算凭我的本事杀不掉那个男人,但至少我要救出组长和其他的组员,也算告慰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了。”
双肩忽然像是被抽了气的皮球似的塌了下来,展风的话让我如释重负,我知道凭我现在所剩无几的资源根本没法去对付叶天明或者敖翔他们这任何一方,但现在至少让我救回小七和马俊他们。
然后我又突然意识到,仅仅如此的话我也没办法像展风一样去告慰他丢掉那十几个兄弟的命,毕竟在玉天新区我丢掉的有好几万人。肩膀的塌陷延续到身体里面,我几乎变成瘫软在车门旁。
没有想要挣扎的意识,我对展风问道:“你说我为什么会输啊?”
展风愣了好一阵子,才回应我一句,“顺我者未必昌,逆我者必定亡。”
我挑起眉毛瞥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这是当初刘小凡死后您写在日记里的一句话。”展风随手捡起一根木杈,把四散的石头渣划拉到脚底下,“暴戾是从很久以前就种在您心底的一颗种子,起初那些七八人或是十几人的队伍也许还不算明显,但是到了玉天新区这几万人的头上,您的这种处事风格就会暴露出很多的隐患了。”
“我们要等到晚上再行动,还会有很长时间。”我看了看天色,挤出一个笑,说道:“讲讲看,你是怎么旁观者清的。”
“不敢。”展风一边在地上用树杈把石渣分成几堆儿,一边给我讲述道:“对待敌人您可以心狠手毒毫不留情,试图用畏惧来屈服那些敌对势力。而对待自己人您又过于体贴和爱护,在最初的严苛要求之后您大多都以和蔼的面貌示人,设立好职能部门之后就不再苛求手下人的办事效率了。可是毕竟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这种特性会让不甘屈居膝下的人们敢于推翻一个受人爱戴的亲近长辈,甚至更易于推翻一个令人畏惧的上级领导。简单地说,您对自己人过分的溺爱,是我认为玉天二团会发生叛乱的原因。”
我想起杨世玉那副寡情薄意的冷淡嘴脸,“我的溺爱?有那么严重么?”
展风又单独划拉出几块石子儿,“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刚得了天下的时候,他的将领们就商量着反叛,刘邦知道以后问张良,张良知道那些将领是因为怕自己得不到赏赐还被杀头才准备共同起事,于是张良就劝谏刘邦封赏他最讨厌的将领雍齿,其他将领们一看连主公最讨厌的将领都被封赐了,那早晚会轮到自己,就别造反了。刘邦一开始的错误就在他只分封了最早投靠他的那些最亲近的朋友功臣,至于后来才加入他的那些将领都没被重视。这也是玉天新区之前有过的情况,正是因为从其他据点来投靠的人才,有很多都没有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所以新区内外的隐患就没有人给您清楚明确的提出来,导致最后的祸乱突然全都出现了!不能任人唯贤,这也是您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第二个…”我笑的不再那么自然了,满心以为是自己没权没势了,这个展风才会坐在这儿踏踏实实的数落我的过错。
嘴上没驳他,我望着地上的石子愣了一阵子之后忽然又意识到,玉天新区在有我坐镇的情况下还能完全崩溃,毁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也许里面还有展风的家人……我现在被他数落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或许曾经也有人想对我说这些话,或许我在某个早就不记得的瞬间把那些人都给排斥了出去,就像这个展风,如果当初有他在或许情况能好一些,不过他却被发配到距离总部这么遥远的城市,这真的是我的问题呀!
我继续问道:“那还有第三个了?”
“是的,”展风一直在等我的回复,答道:“您对一些有功的人,特别是十分亲近的人,都特别的慷慨,您对他们无微不至的关照,却忘了这些关照都要花费很多相等的价值,而这些价值要么来自玉天新区人民的劳动之中,要么就是对外部据点征战时掠夺而来的战利品。您对那些敌对据点的杀戮的确会令他们产生畏惧而变得顺从,但您剥夺他们的财产事实上会让他们变得十分怨恨,这种怨恨即便您施加再多的恩惠也没法抹除,尤其有些玉天新区的士兵还曾经在交战之后趁乱私闯民宅强行侮辱人家的妻女姐妹,这种好像不起眼的正常现象都会惹出太多的是非,最关键的是,您麾下那些受惠同胞所感受到的恩情,并不会比被掠夺的家庭所产生的憎恨更多!这些多年怀有憎恨的被掠夺者们,我想应当正是组建讨石联合军的主要力量,这是您的第三个错误!”
“ok,”我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下一个。”
“第四个错误就是不讲诚信。”展风似乎是在用这种劝谏的方式抒发他压抑的情感,我的坐姿越来越软弱,他却越说越腰杆挺直。
“两年前您从青洋新区返回玉天酒店之前,传闻您曾经派人冒充玉天市北那个山区据点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