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的军阵铺开,正举着刀枪互杀的双方军士忽然都身的怪物,口中发出沙哑的嘶吼,变成利爪的双手撕扯着对方,口中咀嚼着一条条残肢断腿,血沫滋生的大嘴中,不住嘀嗒下和着碎肉的鲜血,突然,这些人形野兽都朝着自己放声嘶鸣,惊骇低头去看时,自己的双手也已变成黑毛丛生的兽爪,爪子里抓着的正是一颗犹自跳动不已的暗红色心脏……
“啊!”的一声无意识低吟,从沉睡中醒来的唐离抖动着右手猛然坐正了身子,口中连连喘着粗气,因为噩梦及动作太大牵动右手伤势,额头处也已密布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恰在这时,就听“吱呀”一声,唐离居住的这间房屋门开处,两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鬟推门走了进来,“奴婢见过大人”,福身一礼后,这两个小丫鬟当即碎步到了唐离榻前,一个手捧温热的帕子为他揩去额头的汗水,而另一个则捧着茶盏递过。
盏中正是按照唐离最喜欢的口味小火烹出的团茶,没加时下人最喜欢的葱姜蒜丝及咸盐,是以整盏茶水其色如碧,淡香悠远。正要伸手接过茶盏,用力过猛的唐离就觉右肩一阵钝痛,闷哼一声,他复又换成左手,其水正温,一口气喝完,长吐出一口气后,唐离才摆脱了噩梦的迷境。
他躺的是一张宽大的长榻,垫盖的被褥虽然远说不上奢华,但胜在干净素洁,整个房间的风格也如同这张长榻一样,不奢华但素雅,住在里面就如同正服侍他的这两个青衣小鬟一样,看着朴拙清新。
喝完茶水,两个小丫鬟一个服侍唐离穿衣起身。另外一个则在收拾水瓯、铜盆,至此,唐离才彻底的清醒过来。昨日大战过后,他这监军使并三位副帅就随着战事的推进,由决战的杀场进入云州城中。连日大战。唐离虽未厮杀但起居作息一如那些军士,加之昨天中午山丘上必死险生的经历及搏杀,他早已是身心憔悴,在云州城中找了这么个读书人家做歇宿之处后。草草洗了洗,连饭也没吃就乏极而睡了,要说这一觉睡地还真沉,从昨日傍晚直到现在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穿好这袭昨晚连夜赶制的竹布青衫。服侍他穿衣的小丫鬟无声一礼后去了,留下另一个调好水温地小鬟开始伺候梳洗。
梳洗完毕坐着由小丫鬟梳头的唐离觉着她手上动作不对,乃看了看身前的铜镜,却见这青衣小鬟也自憨憨地看着铜镜中地自己,几乎都忘了手上的牛角梳。看这小丫头不过十五六年纪,脸上稚气都未褪尽,尽自唐离心情实在算不得好。倒也不忍责她。只和煦看着铜镜问道:“看什么?”。
唐离这一问,立时让这青衣小鬟闹了个大红脸,“奴婢失礼了”,小丫头低声自责了一句后。手中的动作就又快了起来,随后是一阵无声的沉默,眼见就要挽发髻结束地当口儿。脸上羞红未褪的青衣小鬟大着胆子看着铜镜中的唐离道:“少爷,您真是统领外面那些兵士们的大将军?”。
不防这小丫头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来,唐离看她模样清秀憨拙,双眼中满是好奇。乃也随口答道:“算是吧!”。
“那您也是我家老爷口中常常提到地状元公唐离唐别情?”,看来这个问题让青衣小鬟憋了许久,此时一旦大着胆子问出来,甚至连手上挽发髻的动作都忘了,“就是那个‘蝴蝶花间见,双双对对飞’的唐别情?”。
“蝴蝶花间见,双双对对飞”乃是花间名句,甚至后蜀赵崇祚留名文学史的词集《花间集》就是以此句为名。说来也不知某个春日,唐离在帝京与人结伴游春时触景生情,便随口将这首名词给吟了出来,他本是附庸风雅的随兴之举,无奈一经翟>.:权坐实在了他名下,新“离辞”一出,当即经平康坊及诸家酒馆茶肆风传天下,无奈这事也解释不得,唐离也就只能含糊处之。却没想到今日在这云州却又听到这两句。
即不能解释,唐离微微一个苦笑道:“就算是吧!”。
“噢!”,闻言,青衣小鬟却不再说话,手中地动作又快了起来,不时的她低头看看铜镜中唐离俊秀的脸,心下却无论如何也难将镜中人与昨日那个头脸铠甲上满染鲜血地大将军融合在一处,在她小小地心里,只怕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能吟出“蝴蝶花间见,双双对对飞”如此美句的状元郎竟然也会提剑杀人?
谁又会猜到这个小丫头的心思?一时收拾停当,连日都是全身披甲的唐离起身欲出时随口问道:“我地甲?呢?”。
“一件甲?全身共十七处刀创,其中五处断裂,别情,你那身黄金锁子甲是穿不得了!”,不等青衣小鬟接话,就见哥舒翰边说边推门而入,“甲?并监军使节旗,还有那柄断裂的天子剑昨晚就随着报捷奏章六百里加急送往长安了,以一状元文弱之身,于敌骑环伺中奋力死战,力保节旗不倒,别情,你昨日之表现足令我辈武夫也自愧不如,敌我双方四十万大军目睹,状元公威武之名不出旬月必将如‘离辞’般哄传天下!”。
听哥舒翰说到昨日山丘之战,唐离见他来到原本还有微微笑意的脸上顿时沉了下来,昨天地经历是他再也不愿回忆的梦魇,昨天范阳溃阵之后,他随即就同哥舒等人率军追击,这期间,甚至到现在他都不敢开口探问自己那些护卫及督战队军士的下落。肃手邀坐后,唐离开口道:“别扯这些没用的,现在战事如何?”。
“兵败如山倒,平叛之战已然定局了!如今我军正分两路连夜追击,其主要目地倒不为收复州县,只是务必要令范阳溃军不能重新集结,高帅及封帅各领一路负责此事,某就留下陪着别情你压阵”。
哥舒翰的心思唐离自然明白。此次平叛之战,从前期到决战,基本都是以陇西军为主力。此次战后论功,他这武将第一是断然跑不了了,有这么个底子在。现在追击溃军的功劳就实不必要再与高仙芝及封常清去争。免得招人嫉恨。
听哥舒翰说完这些,唐离点点头,嘴唇开合之间似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依然没说出口。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有些话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