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板起黑脸,指着自己的鼻子自嘲道:“朕被人骂做昏君,大臣都觉得朕色令智昏,荒废国政,有什么可喜的?”
“臣闻君贤则臣直,汉光武帝之强项令董宣,唐太宗之魏征,都是有了直臣,才开辟千古盛世,李大人刚直不阿,直言犯谏,陛下有此直臣,正是开辟太平盛世的吉兆呢,因此臣恭贺陛下。”
朱高炽很郁闷:“感情朕被人骂了,朕还得感谢他是吧。”
“非也。”
“嗯?”
“臣并非为李大人求情,并没有说李大人没有错,只是李大人敢于直谏,正是因为陛下贤明,善于纳谏,包容臣子,所以才敢说直话。若是隋炀帝、晋惠帝之流,谁敢说实话呢?”
朱高炽哑然,好像说的是那么回事,要不是他们觉得自己仁慈,谁敢朝堂上骂朕,换做隋炀帝,早就诛灭九族了,朕只是打了他一个,算够仁慈的了,想想,心情缓和了许多:“你这小子,拐弯抹角来求情,还不承认。不是说乐安州有重要情况报告吗?”
“是,臣失礼。”陈远这才把到乐安州的情形娓娓道来。
朱高炽越听眉头越紧,喃喃问:“你是说,你一直都没有见到汉王?”
“是的,汉王一直没有出面,不过,赵王要臣向陛下转达,两位王爷希望兄弟和睦,愿去替陛下守边关。”
朱高炽目光炯炯的望着陈远:“这是他们的心里话?”
陈远低头:“臣认为是。”很显然,说得很心虚。
朱高炽苦笑:“我那两个弟弟,真有这般心就好了,咳咳——”他突然一阵咳嗽,连咳带喘,身子趴在了凳子边沿,几乎咳出苦胆来。
“陛下,您的身体——”陈远担忧的询问。
朱高炽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摆摆手,脸色苍白道:“没什么,老毛病了。”
陈远有些难过,此时的朱高炽已经半个头都白了,身体不好不是最难受的,难受的是一直身体不好,还得一直死撑着。被父皇的打压,让他用色来麻痹自己,结果是更加糟糕。历史上朱高炽只当了八个月的皇帝,如今看来,朱高炽也撑不了多久了。
见陈远神色难过,很担忧自己的身体,朱高炽很感动,宽慰道:“你不必如此,朕的身体一向如此,早就习惯了。”
“陛下,您要保重身体啊。”陈远声音有些哽咽。
“起来吧,地下凉。”
“谢陛下。”
陈远起身后,朱高炽眼神坚定道:“汉王和赵王要去守边关,那是不可能的,朕还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你小子报喜不报忧,是不是有什么隐瞒着朕。”
“陛下,臣没有。”
朱高炽摇头:“退之啊,退之,你忘了,朕的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了。”
陈远苦笑,看来朱高炽知道些什么了,锦衣卫虽然以前是赵王统领,可是锦衣卫是效忠陛下,只听皇帝的,现在朱高炽才是皇帝,自然查到什么消息就会禀报。
见无法隐瞒,陈远只好请罪。
朱高炽微笑道:“你何罪之有,成功说服三弟,让他按兵不动,给朕取得了时间,这是忠,赵王待你不薄,你不告发他,免得兄弟相残,全朕对父皇的承诺,这是义。”
“臣惭愧。”
“三弟不动,二弟孤立无援,暂时不会妄动。不过——”朱高炽又是猛的一阵咳嗽,良久才望着天花板道,“朕也开始明白先帝前两年的心情了,前两年,朕经常看到先帝坐在殿里,望着房顶发呆。”
“原来,先帝是在思考后事,朕也如此。”
陈远动容,差点泪奔,涩声:“陛下——”
“朕死之后,两位弟弟必反,瞻基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瞻基胜了,以他的性子,恐怕骨肉血溅三尺,届时,朕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倒是瞻墡这孩子,宅心仁厚——”
陈远心里一个激灵,这朱高炽也想换太子啊。唉,朱瞻墡确实不错,比朱瞻基仁厚,朱瞻基腹黑,不过,名不正言不顺,朱瞻基手段多得很,朱瞻墡断然不是对手。因此道:“陛下,可记得先帝想易太子的事吗?”
朱高炽猛的一震,脸色慢慢变得严肃,想起了以往的种种。因为先帝要换太子,所以朝中几派大臣,为了做从龙之臣,互相倾轧。自己夹在其中,如履薄冰,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朝堂乌烟瘴气。他打了个激灵,如果这样的事再重演。
“太子无过,相反英武过人,愿陛下无疑。”
朱高炽闻言,默然良久,才缓缓道:“朕也只是随口说说,瞻基已经是太子,朕没有打算更换。”
陈远朝屋外望了一眼,试探求情:“陛下,李大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