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味的日夜,却实在不敢豪言自己是为回报世界的偏爱。列奈怨恨并且依赖自己的不同之处,试图将自己藏入人群,他难以以此为傲,彼得却让他十余年来初次隐约触碰到了“责任”一词庄严而狰狞的轮廓。
但彼得是个天才,列奈心想,他不必承担这个。将自己的专业领域做到极致就是他对世界的回报。
“并非如此,”列奈于是慢慢地说,“这只是选择。我选择将你用来学习的时间花在交际上,而这并非明智之举,仅此而已。”他察觉自己语气过于凝重,故意伸了个懒腰,轻松地说:“我们喜欢把讨好别人称为‘交际’,交际可不是什么回报世界的方式,科技才是。”
“我是说态度。”列奈想要随手把话题揭过,彼得却挺认真的,“我有时候觉得世界孤立我,它与我敌对,但实际上不是,是我欠了它一份礼物尚未偿还。”
他大概是把列奈当作了可以谈论深入话题的朋友,而这种朋友他不曾拥有过,因此一时谈性难消。
不过对于列奈来说又何尝不是呢?约球的朋友他可以叫出十打,能谈这些的却初次遇见。他们因坦白自己而生出难以忽视的不自在,又在对视时难以自制地滔滔不绝。
“但就算是放下被孤立的愤懑,在负疚感下对世界抱有善意,交朋友仍然是一件困难的事,‘受欢迎’就更加糟糕,”列奈说,“‘受欢迎’是需要经营的,它耗费时间和精力,在事实上反而阻碍了‘回报’的进程。对不热衷于此的人来说,这种经营甚至是痛苦的。”
“你感到痛苦吗?”彼得问道。
列奈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不。”他矢口否认,随即露出一个补救似的笑容,“我只是说,要是大家都做自己……也许会比较好一点。”
彼得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列奈并非一个不习惯他人注目的人,但他的新朋友有些不同。很难说是为什么,也许因为这个男孩过于认真的神态让人难以辜负,也许因为他几乎感到一种久违的遭到关怀和怜爱的羞赧,也许因为彼得本是一个特殊的,初识就与他谈论世界万物的人。
他们在开学的第一天从大熊星座聊到苏霍姆林斯基,从广义相对论聊到奇性定理,从门捷列夫聊到付克反应,兴致勃勃地翻出一张张自己保存的试题,优美的公式间穿插着诗句。七节大课,他们有四节在教室外度过。没有长开的单薄少年人侧身倚在墙上,手指凌空点划,口述出一道又一道令彼此痴迷的难题,思路天衣无缝地互相衔接。
“去年的竞赛要求给出在实验室条件下制造高强度纤维的方案,”列奈说,“要求承重半吨起步。我本想直接拟生——”
“蜘蛛?”彼得兴致高昂,“实验室条件下能够实现吗?”
“不行,”列奈遗憾地说,“强度不够,没有改良条件。很多必要试剂没有配备——”
“聚合物?”彼得毫不停顿地提出。
“对!正是我最后交出的答卷。”列奈笑着为他们的心有灵犀鼓掌,“我一直很……懊恼,没能拿出最完美的答案。”
“不知道中城高中的实验室条件会不会好点儿。”彼得故意说,笑着望向列奈。
列奈靠在墙上,转过脸去看自己的新朋友。黄昏淡淡的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梧桐叶的剪影和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