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身影挺拔又单薄。
“你从哪里弄来了这张椅子?”库珀医生答非所问,饶有兴趣地低头观察自己被束缚住的手腕,“国家秘密机关?x学院?”
列奈盯着他看,克制地站在原地。
库珀自讨没趣,坐在椅子上安静了一会儿。
“你了解自己的父亲多少?”他突然问。
列奈沉默地看了他一会,“不多。”
“你知道他曾做过人体实验吗?”库珀·斯达利淡淡地说,甚至微笑了一下,“我猜你不知道。所有人都告诉你你的父亲是个好人,正直、善良、睿智——”
出乎意料,列奈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说,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实验项目。”
库珀医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知道?——我以为以你的正义感会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什么?我的父亲是个会做人体实验的恶魔资本家?”列奈说,“没有人是尽善尽美的,我不会对任何人抱有这样的期望。”
库珀医生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说:“当时国家战火纷飞,前线迫切需要那一批人体改造技术。他得到了国家的许可,在自愿被当作实验品的平民和战犯身上做实验。”
“但战乱的年代有什么自愿呢?”库珀笑了一声,“不是所有人都符合改造受体的条件,有很多符合条件却不愿意做试验品的平民在实验亟待突破口的后期被强行征用,手段花样百出……有的是道德绑架,有的用债务逼迫,有的被金钱诱惑,无数骗局、强权和性命堆砌着这个华丽的空中花园。”
“当时我在你父亲的副手费尔·钱德勒手下工作,满怀着报国的热情,对这个实验项目背后的一切肮脏一无所知。”库珀说,他的嘴角很轻微地抽动了一下,“直到有一天我在实验受体名单上看见了我妹妹的名字。”
时隔多年回想起那一天,还是能让库珀·斯达利感到天地崩裂般的眩晕。
他小时候父亲嗜赌成瘾,库珀和家里闹翻了,离家出走参军,更名改姓,后来又进入了克利斯朵家族企业工作,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和家里有过联系。那天他被临时调到战场上填补军医的空缺,回来的时候被上司费尔·钱德勒叫去办公室询问战况。
“不容乐观。”库珀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的军事实力不如敌方,不论是装备还是战术都差了一截……”
“我知道了。”费尔沉稳地拍拍他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我们的项目如果能成功,对战局应该能有一些帮助。”
“我一定竭尽全力。”库珀咬着牙说。费尔先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给他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他灼烫地炙烤着胸腔的爱国热情混合,几乎让他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想要错开与费尔先生的视线交汇。然后在办公桌上摆着的一份实验受体名单上的第二行,库珀看见了自己的妹妹。
他整个脑子一下子冰凉。库珀是知道实验受体会经历什么的,他作为曾经的军医在克利斯朵实验室工作,甚至曾经亲手在人体上做过实验。那种痛苦是人类难以忍受的,包括但不限于脑髓穿刺、骨髓采样和会引起无数让人生不如死的并发症的放射性实验。
他感到不忍。每个试验体都在麻醉后被送上手术台,库珀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称他们为国家的无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