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这样的方式丢掉自己性命?
……我还活着,你怎敢先我而死。
胸腔里忽然一紧,疼痛来袭,一瞬间视野全暗,身体里那只潜伏的野兽又发作了。然而他依旧不肯放开那只手,反而越握越紧。
掌心里发出细微的声响,是指骨碎裂的声音,而他一无所觉。
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那场大雨里,冰冷彻骨一直寒到心底。
他拥有的,想要珍惜和留住的,就在眼前被剥夺和毁灭,心底深处的噩梦又回来了,并且丛生出带刺的荆棘,漆黑的,缠绕的,沉重的,在有限的空间里疯长,直到把最后一缕光线也遮蔽。
他知道那是恨。
这世间最强烈的,令人变得冷酷又坚韧的感情。
他看着那张仿若睡去的脸,想,谢衣,倘若你是要我恨你,那就如你所愿。
皓月黄沙。万籁俱寂。
这世间光华绚烂之后常常是一片冷寂。你知道。
然而花灯已经从身边的河上漂过。烟火已经升起将瞳孔照亮。有轻轻的脚步踏过神殿的甬道,你看见那个孩子澄澈的眼神,他规规矩矩撩起衣袍跪在你面前,他喊你师尊。
你后悔吗。
那朵烟火会不会后悔被点燃。那盏灯会不会后悔被放进河水。
那个孩子……他不后悔。
只是无法让你知晓。
紧攥着的手终于松了力气,沈夜将那只渐渐凉去的手拉过来,贴在自己唇上。
忽焉流芳歇,行行月向西
十
[重生]
千万年前,衔烛之龙令光阴开始流转。于是诸如过去,未来,从前,以后,长久,短暂之类的词汇全都有了意义。
千万年后,诸神消隐,留下莽莽生灵独自沉浮挣扎于尘世之中,连神的传说也渐渐被遗忘。
大漠风沙迭起,一重重掩埋了所有痕迹。那里曾经伫立过谁的身影,谁肩负着全城万民,谁牵系着人间苍生,这个世界全无知晓。
只有心魂中的那一点微渺的执着,始终在长夜里徘徊不灭。
太初历六千六百年。清明第五日。
流月城。
……火。
跳跃的,翻涌着的火焰。
像置身于一片烧焦的荒野,周身都是滚烫的气流,有黑雾从四周弥漫过来,又被火焰点燃。雾气浓重得令人窒息,而那火还在不断焚烧,不得释放,不得逃脱,一直烧向天穹尽头。
外面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黑雾终于停止了涌入,火焰也弱了下来。神智在茫茫黑暗中载沉载浮,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而眼前看不到的地方,十分遥远,似乎有什么声响传来。
时有时无的脚步,衣服摩擦的窸窣,低而模糊的人声。
那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阵困倦袭来,将这短暂的清醒淹没。
沈夜从上方注视那张沉睡的脸,距离不到三尺。
右侧睫毛下有两点暗红痕迹,晚霞般的颜色,将那张本来清秀的脸衬出一分妖冶的味道来。
瞳在他身后,他问,这是再次熏染魔气留下的?
瞳说是。他便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然而事实远非如此轻描淡写。
四天前,瞳在大祭司殿密室里见到沈夜和他所带回的那个人。他一向不为外物所动,这一次也不免心惊——左胸洞穿,四肢冰冷,半凝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