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积水,只是廊柱与地面都未干透,青石径上一片片墨染般的深色水迹。
路很短,沈夜径直走过去,秋风夹着雨后的冷意拂过,透衣生寒。
换过衣衫进到内殿,床上的人似乎还未醒。
这是要睡到几时?
他靠近过去看他的侧脸,气色仍有些差,眼下魔纹被略显苍白的脸色衬着,更显得鲜红刺目。呼吸很轻,只是睫毛微微颤动,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他伸出手去,指尖沿着眉骨轮廓轻轻抚过。
前一日的这个时候,他们在七杀祭司殿的制蛊室里。
盛着蛊虫的密闭容器堆叠在所有能看到的角落,此外还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物事,寻常的诸如断臂残肢尚能辨认,更多的却连形状也看不出个大概,只在晦暗幽深之中泛出或青紫或暗红的光。
大概是自捐毒之后第二次。
第二次,将他置于那间密室的黑暗之中。
只不过这次他醒着。
毒瘴深入脏腑,再加上外来灵力源源不绝与魔气冲击,其间滋味恐怕鲜少有人敢尝。法阵中的人闭着双眼,尽管一声未发,却几乎将固定手腕的链条捏变了形。
瞳将一碟赤红色粉末点燃,轻烟腾起,屋中便弥散开一种奇异的香。香气到处,蛊架上的竹管瓦罐相继震动起来,无数细小脚爪挠在容器壁上,微弱声响层层叠叠,像一场窃窃私语的骚乱。
初七在法阵中央剧烈一抖。
瞳转头看向沈夜,行了一礼说,尊上若无他事可先行离开,余下之事我自行处理即可。
沈夜说,倘若他不慎魔化,你如何应付?
瞳似乎并不担心,语调像是不经意,反问他,尊上此言,是在顾念我还是顾念他?
沈夜瞥他一眼,淡淡答道,自然是你。
流月城中的傀儡如今已有十个,跟在他身边的却不过两人。如华月以七大祭司之一的身份堂堂正正立于神殿之上,听从他也敢顶撞他,若说是傀儡便与常人有异,谁又肯信。
而初七身为暗杀者,自始至终隐匿于阴翳之中,从来不曾有过逾越身份界限的言辞。
然而人心所系又岂能仅凭言语认定。
压制魔化耗时甚久,期间更有波动反复。
他知道瞳留有手段,却在察觉到异常时先一步制止了他,自己走过去解了扣住初七的机关,将他上身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圈住他,另一只手放在他牙关紧闭的唇边,命令他张口咬住。
只是怕他用力太猛将牙齿咬损,兼之灵力魔气在体内激烈冲撞,需要一处出口发泄。
一开始初七不肯听从,他便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听话。
后来的时间里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掌缘传来的痛觉十分鲜明,而臂弯中的颤抖却渐渐止歇了。只有白色法阵在周围时涨时退,像漫过沙滩的潮水。
异香燃尽。蛊虫的骚动平息。
黑色魔气随同法阵光芒一起消散下去。
初七微微睁开眼睛,在汗水淋漓中倒进他怀里。
也许是多年身为暗卫养成的习惯,也许是本就睡得不太安稳,才将指尖划过床上的人就醒了。
沈夜问他,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初七望着他,眼眸里弥漫的浑浊渐渐滤尽,又现出往日的澄澈。
他说,已无大碍,多谢主人出手相救。
日间他曾经醒来一次,后来不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