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他离开纪山去了朗德,隐居的日子多起来,外出时更很少在市镇停留,这一次为赴叶海之约滞留长安已算是例外。然而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在长安城中等候许久,果不其然只等到一只偃甲鸟。
叶海的声音从鸟嘴里传出来,说山洪爆发,说图纸绘制,说吾友你要是愿意就多等我三天……
谢衣无奈又好笑,因在预料之中,也并不气恼失意。
再回转身,后面便站了一个孩子,脸上挂着泪花,望着偃甲鸟的眼睛里却一闪一闪都是好奇。
这百年之间他做过许多偃甲鸟,大可载人翱翔,小可立于指尖,细细数来不下百种。只有传信用的却都是一个模样。
褐羽。白首。
短小尖喙。细长脚爪。
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做了第一只这样的鸟,然而只要是传信所用,做来做去最后总是这一种。
好像唯有这一种,才能将所传讯息送达目的地一样。
小男孩在一问之下又抽噎起来,谢衣于是将鸟儿拿来哄他,微笑着对他说,终有一日,你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遇到你要回护的人,到那时候,若你手无缚鸡之力,可怎么办才好?
孩子似懂非懂。
只有那只偃甲鸟立在他肩头,黑亮的眼睛溜溜乱转。
长安并非可久留之地。
孩子的木剑上刻着纹章,是他认识的,再耽搁下去不免会泄露行藏。他趁那孩子偏过头和鸟儿亲近,悄悄开启法阵离开了街角。
出城向南,城外十里不到,高墙重檐的恢宏建筑已变了一番景色。
路边杨柳吐绿,偶有行人擦肩而过,都是远来去往长安的行客。
这地方他并非初次前来,知道附近不远有座小城镇可以落脚,于是不召偃甲也不用缩地法术,踏着光影斑驳的林荫道步行而去。
日渐薄暮,人烟渐渐稀疏,茶摊也不见一个。路边起了座小山坡,耸起一丛一丛小灌木。
谢衣沿着平缓坡道往前走,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一个粗犷汉子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上面下来,两人身上都披着厚重的铠甲,上面挂有红白羽毛缀饰,像是刚从战场回来的将士。
大汉走在前面,少年背着杆竹枪在他身后一路小跑,一面跑一面喊着问,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你去前线?
大汉边走边回他,这么猴急做什么?等你再长一年。
少年终于追上,放缓了脚步继续说,骗人,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师父,我想早日杀敌。
——唉,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以为上阵杀敌是什么威风的事?
——我想给师父帮忙。
——小秦子,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在家照顾好你师妹,这就是帮师父最大的忙了。
——师父,我是男的,不会照顾女孩子……
——这叫什么话?你师父我难道不是男的?刚把你师妹捡回来那会儿,喂饭喂水洗尿布老子哪样没干过……
山路不算太宽,两人从谢衣身畔交错而过,边说边走对四周的一切都未曾在意。
然而谢衣的视线却被吸引了过去,他望着那两人匆匆远去的背影,好像有十分久远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和眼前这情境差相仿佛。
那情境里,也是一大一小两个人,也或者还有更多的人。
天气很冷,每天每年都这样冷,四处都是火把火盆用来取暖。有人四肢溃烂终年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