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旅举杯畅饮。人间冷暖早已看尽,又如何放不开心绪,做不出这一刻从容?
然而焦虑却总是存在,像一行蚂蚁在心头来回打转。
离开静水湖的前一天他杀了雩风,那几名中阶祭司虽然对他的身份毫无察觉,却怎么能瞒过那个人的眼睛?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不是一年两年,不是十年二十年,久得他无法猜想那人的反应。
捐毒神殿上供奉着手捧骷髅的神像,目如铜铃,表情看起来十分狰狞。
两重机关开启,入口便显露出来,黑洞洞像要将人吞噬进去。
这就是此番西域之行的目标之地么。
——这里有百年之前自己不惜封印阿阮,泄露行藏,与那个人迎面冲突也要找寻的东西。
乐无异朝入口探了探头:这下面好像很深,谢伯伯,我们进去看看?
说完却没听见谢衣回应,转回头去看,谢衣皱眉望着神殿上方,似乎是在走神。
错错错,“发呆走神”这种词怎么能用在谢伯伯身上。
乐无异暗自吐吐舌头。
也许是从小憧憬了太久,在面对谢衣时他总会有种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搁的局促。当年他在长安街角与谢衣偶遇,懵懂无知地喊过一声“大哥哥”;后来知道谢衣是前朝大偃师,又跟母亲的师父有渊源,就自作主张地叫了“谢爷爷”;等到朗德一遇,谢衣在静水湖主厅挥手摘下面具,那一句“在下偃师谢衣”着实让他惊异,“爷爷”再也叫不出口,“哥哥”又觉辈分不对,只好改叫谢伯伯。
对着一个人活活喊出三代的称呼,这也算前无古人了。
这样想着自己也出神起来,反倒谢衣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笑笑。
“怎么了,乐公子?”
“不,没什么……啊,我是说,入口都开了,说不定那个什么国宝指环就在里面,下去看看吧。”
似乎是提到“国宝指环”这几个字的时候,谢衣的微笑忽然黯了一瞬,随即点点头,当先朝那个涌出森森寒气的洞口走下去。
乐无异收拾心情快步跟上,而后是夏夷则和阿阮。
闻人羽提着枪朝外面扫视了一遍,也隐没在入口的黑暗里。
神殿前又是一阵风沙漫卷,数十丈外显出几个壮硕慓悍的身影。
狼缇狼王眯起眼睛,将那个身佩晗光的少年回想一遍,吩咐身后的随从跟上。
大漠深处,断壁残垣之间,有许多年不曾有过人烟。
黄沙上留下的数行脚印很快在风里变得松浅模糊,安尼瓦尔领着几个亲信,重又将靴底重重印下。等到这几行脚印也被风涂抹成了一排浅浅的沙窝,这群西域马贼也已不见了踪影。
天色渐渐变幻,地平线尽头却泛起瑰艳的紫红。
日光投射在墨染一般的长袍上,将那上面的金色绣边照得有些耀目。
风琊等得有些不耐,在后面“嘁”了一声,走上来行礼:
“大祭司,那几个人既然进了地宫,要不要派人跟进去?”
如果不是那几个少年跟在旁边,几乎便与百年前一模一样。沈夜想。
他注视着远处凹陷沙中的地宫入口,举起一只手示意风琊不要妄动。
就多等片刻吧,片刻而已。
百年之前那场重逢他并未等待,或者说当时也没有机会。他不得不在匆匆数语之间做出最快的决断,而那些话背后所隐藏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