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琊那把掺了沙子一样的破锣嗓音听来清晰无虞,似乎是确信了附近无人,与随行的祭司对答几句,又提到那个名字——谢衣。
“……大人是说,今次尊上前往捐毒就是为了处置破军?”
某个随从的声音。
“破军之事一向都是禁忌,还是少提为妙。”
又一个声音。
“无妨,此间无人,何况老子亲眼所见,谢衣那厮已经死了——‘喀’——”
风琊的声音。句末似乎是比划了一个斩削的动作,压扁喉咙吐出个短促的拟声词。
“……呃,恭、恭喜大人,这回大人可立了功。”
“立功?那个叛徒百年前就该死……说什么不能戕害下界人的性命,哼,跟下界人混在一起这么久,还不是一样的下场。”
“大人,破军倒戈跟下界人同伙,怎么一百多年都没什么动静?”
“你懂个屁,那厮跑都跑了,还想着回来不成。”
顿了顿,依旧忿忿的语气:
“现如今就算他死了,这局势也捞不着好处,可恨,可恨可恨可恨!”
谢衣。破军祭司。藏匿下界的叛逃者。
像是一夕之间忽然多出来的一个人,上百年的时间里沈夜没有提过,流月城里连句流言都没有。然而这人分明是存在过的,就像隔着墙的那些人声,即便听者并没有兴趣知道,还是一字一句直敲在耳膜上。
初七朝向大厅方向的墙壁,面无表情地听,耳边忽然插过来沈夜的声音:
“风琊最近可有异常?”
他回过身低首行礼:
“属下所见并无过分动作,不过临行前,廉贞大人与主人密谈过后曾遭他短暂尾随……”
沈夜点点头,没再说话。
是有什么不对。
也许是被风琊那几句牢骚所扰,直到这一句问答过后初七才发觉,沈夜的注意力并不在大厅里的风琊,虽然也在听,眼神却停在虚空的某处,随着他行礼之后抬头的动作扫过来,隔着他的面具看了一眼。
——在他身上。
并非喜悦,也不是恼怒,不冷冽也算不得暖,硬要形容的话,是在对着他出神——就像在祭坛大厅里自己那时候一样。
有了这层认知,一时间周身的昏暗光线仿佛都有了重量,沉甸甸笼罩下来,密得透不过气。他无法再转回身去,只得低首垂下视线。
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言辞里掺杂着不耐烦的腔调,透过墙壁有些瓮声瓮气:“……罢了罢了,沈——啧,大祭司,有令,此事不可外泄,回去之后都给老子谨慎些。”
说完不知想起什么,句末就变成一声颇有意味的笑:
“另外么……有些事还是早作打算……”
此端无声,彼端也沉寂下去,一道墙两侧同时没了声音。
初七抬起头来:
“主人,若需限制贪狼大人行动,属下即刻——”
目光相触,后面的字句就断在那里。
沈夜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需急在一时,”他伸过手来,擦过耳畔,将他脑后的发丝理了理:
“……此人还可再用一次。”
初七几乎怔在这个动作里。
若说亲密,相拥而眠云雨交欢早也尝过,而且往往来得激烈,如一场暴雨说降便降,急流一般席卷了全身,隔日醒来还有残留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