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又跑了回来,撒娇说哥哥哥哥,小曦好没意思哦。
凝聚的神思被童音打散,这时候却也分不出心思陪小丫头玩耍。沈夜俯身下去,尽可能地温声说,哥哥在等人,小曦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
自然一句话是打发不了的,沈曦眨巴眨巴眼睛,说小曦要听故事。
仍旧是巫山神女与司幽上仙。百余年来这故事像一枚嵌在沈曦记忆中的齿轮,被三日一循环的周期推着来回转动,周而复始,总也讲不到头。小孩子一心所望也没有别的,就只是美好的愿望要成真,美好的人要长相厮守。
算算时间已经很晚,心里有无形的焦躁,像纸张撂在火炉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一分一分变色蜷曲起来。
只得略过故事中间的细节直接讲到末尾。
不知是无心讲述,或是急于让沈曦满足,沈夜并未如往常一样告诉她,神女抱憾亡故,司幽再无音息,而是听来颇有些敷衍然而又十分明白的一句:
“……他们最终会去往同一个地方,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远远隔着墙壁,殿外廊道尽处传来一丝灵力波动,一闪之间已进了大殿。
沈夜直起身拍了拍妹妹的头,许诺说等忙完了就去找她,沈曦这才乖乖离开。
神殿中重又安静下来。
就只有不到二十日没在眼前,人还是从前一样。
初七听见吩咐就在地毯中央现出身形,数尺开外便跪下行礼说“属下来迟”,姿势动作同往常没有分毫差别。
沈夜走上前去,问及下界那几人的进展,他便也如实对答,正事说完再问有无其它,却是干干脆脆的一声“没有,主人。”
就在眼前,一步之遥。
右膝曲起左膝点地,靴尖带刃。身前的蔽膝从腰间曳到地面,铺开的一角上有金线绣边的叶形花纹。上身挺直,手腕绑着护手和金属弓弩,面具好好地扣在双眼上。低着头。
以往惯于藏匿形迹,地毯中央的位置他很少踏足,然而在更早以前,还是谢衣时他却在这里跪过许多次。
十一岁。第一次开口叫“师尊”的时候。
十七岁。领命就任破军之职的时候。
二十岁。主动要求进行破界尝试的时候。
二十二岁。说“还请师尊收回成命”的时候。
感情是一回事,抉择却是另一回事。即便有这百年相伴,有些事也始终不能自欺。他之所以会像如今这般听命行事,不过是因为死过一次,不知过往,不复本心,而他真正的心愿……百年前未曾了结,百年后的捐毒大漠之中更清晰如镜。
沈夜犹记得一百二十二年前,自己在这里反问他:
——你告诉我,除却感染魔气、举族迁往下界,更有何法能挽救我烈山部?
也是在这里,为了断绝他的慈悯之心而决然挥袖:
——若你还想不通,那不妨站起来,和本座一战。
无法两全。怎能两全?
强势之下若不低头,只会伤得更惨重,一如那个在茫茫雨夜中试图带着小曦逃走的少年一般,一败涂地。
然而若说已经对上天妥协,却也并非如此,否则自己怎会在与心魔结盟之后还暗做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之除掉;否则早在收徒之时便会断去继承者的一切后路,又怎么会有后来的谢衣。
或许,只是或许。
即便被冷寂大雨浇灭过,被皓月黄沙埋葬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