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黑压压凑在一起。
然而响声来处却沉寂了下去,隔了许久才又有动静。
也不大,几句模糊的低语,沉闷钝响,脚步声交错凌乱。
一只千刃兽按捺不住朝洞中靠近,走了数尺,忽然一声爆响。
兽身被雷火击中,惨叫着奔逃出来,岩洞里噼噼啪啪亮起结界,数道上古符文横空显现。
余下的数只立时四散,然而结界发动时洞穴中的通路忽然移位,找不到出口的妖兽惊惶撞击,震得整个岩洞都摇晃起来。
通道岩壁在撞击声中开裂,数道流瀑喷薄而出,汩汩滔滔灌入洞中。
……
水的声音。
先前头顶便有一道水流,既窄且缓,顺着肩头流下去,于是那半边衣衫都是湿的。傀儡想起衣衫是主人赐予,才刚刚换过不久,现下大概又已不成样子。
不过,这些似乎还不足以引发面前这个人的怒气。
他称作主人的这个男人将他带来这里,要自己将记得的术法招式演给他看,他照做了,尽管记得的并不完整,许多都断断续续,仔细去想却还能够想起。
却仅仅只是想起——用不出来。
身体中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流动,于是所有的招式就都只是个空架子。而这些术法是何时所学,何人所授,当时的灵力怎样运用,则完全是一片空白,甚至连那柄横刀也是,握在手中毫无感觉,不得不另分出一分心思来适应它。
只有在外力介入时才会有一瞬灵力反应,时间极短,乍现乍隐。
那个男人说,既是如此,来跟本座试招。
他便遵从命令摆了起手式。
将那柄刀斜斜横过身前,刀锋清冷映着双眼,视线从上面越过去,一身墨色长袍的男人凝眉立在对面。
那一瞬似乎有什么情景重叠上来,胸腔里忽然就一紧。
左面胸骨下早已替换了偃甲,伤口愈合之后再没有过痛感,然而这一刻却又绝不是错觉。举刀竟会如此艰难,好像这动作会将什么从中割断,再也不能接续一般。
于是不自觉地抵触起来,握刀的手垂下去再无法抬起。
如此反复了数次,大概是因为自己做不到那人的要求,后来他就看到了他的怒意。
他没有反抗,对方便将他按在岩壁上,压迫困禁在那道水流之下。
挨得很近,那张脸孔纤毫毕现地清晰。
鼻梁,唇缘,拧紧的眉心,潺潺水流沿着肩头流泻到抓着衣衫的五根手指上,又绕过腕底流下腰身。自己肩膀湿透,那人的半幅衣袖也被打湿,水珠顺着袖口滑到一半,一颗一颗朝下坠落。
空气里充斥着紧张的沉默,僵持了许久,那人眼中的怒火渐渐黯淡,像熄了的火堆只余下一捧冷掉的余烬。
他终于松了手,丢下他朝岩洞深处走去。
傀儡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岩柱之后,从石壁上直起身,双脚麻木,被水浸湿的衣衫贴在身上,黏腻的冷。
他隐约觉得这男人不该是现在这样子。
也没有凭据,只是无端觉得,他该是从容的,威严的,丰神自在,令人神往。
……为什么会失意至此。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震动,哗哗响彻整个岩洞。
浪涛从视野尽头喷薄而出。
不愿回来的人,是否就该放他死去?
把将死之人困于阳世,无知无觉懵懂愚顽,纵在身边永生又有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