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到了什么启发吗?”
“有啊。如果你想投海自尽,最好挑个夏天去。”
“当时的状况这么糟?”
“现在也一样糟。只是多少习惯了。”惠特得逼自己露出微笑。“我猜你到与世隔绝的海岸去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寂寞。至少在那里你能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和它争论出一个结果来,看你究竟想要变得多孤单。你还可以领会到,一切都有可能好转,但你得活着,给它们一个机会。”他躲开了彼得同情的目光,转而打量四周。“这房子真是大得没边了。哪儿是你最喜欢的地方?”
阶梯通往一个通向左右两边的大平台。左手边长廊突然拐弯的地方,一扇孤独的房门半开着,里边透出暗淡的光亮。彼得似乎无法忍受片刻黑暗。惠特可以想象得到,在这幢大宅里最孤立的角落里生活得承受怎样的压迫感。这里不像一个家,甚至不像一个避难所。难怪彼得宁愿在游民之家的硬床垫上将就。有时人群多少能带来一点安慰。
卧室里的家具比惠特想象中多,但装潢风格低调;床上铺着被子,角落里矗立着一座桃花心木衣橱,墙上贴着几张外国风景照片,唯一不整齐的是窗边椅上皱成一堆的黑色西装。惠特坐上那张椅子,看着窗外夜色中的花园。他把靠垫推到一边,露出那件西装外套。“你穿着这个睡觉?”
彼得的笑声听在惠特耳里有点儿沙哑。“只有一次。”他拾起西装,将它捆好塞进衣橱角落。惠特向后靠,视线在房内逡巡。
“只有一次?那比我好多啦。”这么说还算轻描淡写。过去几个月里惠特穿着身上这件外套入睡的次数可不只一次。他解开外套钮扣。“再过几天我就得拿银器擦亮剂来对付这件外套上的污渍了。”这时他视线边缘捕捉到一扇门,明显是通往浴室。“我可以先洗个澡吗?”
彼得打开那扇门,后面果真是一尘不染的浴室。他让惠特当成在自己家里一样放松,于是惠特躺进陶瓷浴缸,让温水包围自己,肌肤在水下若隐若现。他都不记得上一次好好刷洗一番是何时的事了。自从失去了他的公寓,洗澡就是件用破布和水槽解决的事,他又不愿意出卖自己的肉体,找人施舍一个硬币,只为了去趟公共澡堂。
他始终不愿沉沦至此,但也许现在的状况已相差无几。他既没有拒绝那一顿大餐,也没有拒绝这一个泡澡的机会,更不会拒绝那张床。除非彼得等会儿改变了心意。
这也是惠特最在意的一个谜。这个安静的男人在游民之家和他若有似无地调情,回到家却益发沉默,难以看透,让惠特不禁好奇彼得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许他的沉默只是因为害羞或者缺乏经验;不过从他的态度看来,惠特几乎笃定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无人闻问的角落寻求陪伴。也许彼得只是需要一点鼓励。
“你也可以一起来啊,如果你想的话。”
浴室门没有关紧,但彼得还站在卧室另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他听见惠特的提议才走到门边来,朝浴室里看了一眼,犹豫不决的神态让惠特大笑出声。“如果你只是想找个聊天的伴,跟我直说就好了。不期不待,不受伤害。”
“你愿意留下来和我聊天吗──如果我就只是想说说话?”
惠特耸肩。“无所谓,我不赶时间。”但他的心不禁被一丝失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