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断了一根,阿酒的心与血就少了一半。
化道的修者再称不得人,身上没有血、没有心,为一切动情,为一切不动情。
阿酒折返,与陈刀在弱水河底静静相拥时心底的绵软再无迹可寻,自此以后,陈刀于他,只是一个有几分特殊世人。
就像某地某人特殊倔强、某地某人特殊痴情一样。
第二条红线指向凛岳。
阿酒仍旧不用术法,踩着蜿蜒的红线,一步一步攀登。
凛岳高耸入云,以人力攀登,仿佛蚂蚁妄图站到双华阁的尖顶。阿酒一刻不停地走,走一步,红线就短一步。
一路无人,穿过云雾,阿酒衣衫褴褛,站在敬陵殿门前。
失去半身心血,踩散万丈红线,阿酒终于可以淡然地再次踏进此处。
山风夹着水汽在堂间来回,殿内陈设如旧,却空无一人。
阿酒垂下手指,划过栏杆——这里是当年芜苻邀他结为道侣的地方。
阿酒心想,他必然是又去闭关了。
于是阿酒一闪念,来到后山石窟前。
石窟入口被巨石堵住,严严实实的,因为缝隙早被积下的泥土与野花野草填补。凛岳漫山遍野都有的一种紫色的小花,在这上面也开了不少。
阿酒不想破坏这门,手掌触及时化为虚影,他慢慢地走了进去。
芜苻背对着门坐着,石窟顶上的天光打下来,照着他陈旧的衣袍。
阿酒在门口站定,背起手来,唤了一声:“芜苻?”
那人恍若未闻。
阿酒微微蹙起了眉,走上前去,心道虽然生死关大有益,但也不能接连不断地闭,否则——
他的手指方一触及那个背影,芜苻的身躯便瞬间塌为飞灰。
身躯崩塌以后,阿酒看清了原本摆在芜苻面前的事物。
那是一个木色的盒子,半点纹饰也没有。盒子中装着一捧黑色,用冰丝规规整整地系着。
那是阿酒与芜苻辞别那日剪下的头发。
那日阿酒看着芜苻不愿回转的背影,知他心意,又笑自己多情,便拿起了放在一边小几上的灯剪,将本想留给芜苻看看的长发剪断。
他那时一剪一剪剪得凌乱,断发胡乱落在地上,更有山风吹着,也不知芜苻是怎么把它们都规整好的。
地上的红线只剩三寸,连着阿酒与那团飞灰。阿酒望着那个盒子,双膝发软,几乎是跌地跪了下来。
地面震颤,那一盒子被芜苻放在眼前看到死也没看破的头发,终于同芜苻一样,灰飞烟灭。
仅余的三寸红线泛起岩浆的颜色,剧烈而狰狞地翻搅。烈焰扭曲了空气,跳得阿酒的面孔晦涩难辨。
“阿酒!”天帝震怒的声音骤然响彻。
“天道……”阿酒的声音微弱地响起,“有东西在往我脑袋里钻,好疼啊。”
天帝的声音带出了雷霆之势:“尔为道种,竟欲入魔?!”
阿酒的语气一时是他自己,一时像孩童,一时又像女人。“我做不成了。”他说。
那三寸岩浆似的红线蠕动着向他膝前收拢,阿酒像见着什么心爱之物一样伸出手去,下一瞬,双手齐断。
天道终于出手了。
阿酒的身体疼得一颤,脸上仍是木然。
是日,天道震怒,罚阿酒背负凛岳,重走三世路,把落下的脚印,一一拾来。
第九章
齐二小手里拿着柳条,一边四下胡乱抽打着,一边慢慢往村东头走。村里的孩子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