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眼眸看人直愣愣的。
“程官人,我是府尹蔡勋,我希望你把昨日你杀害刘厨子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所有你记得的……”蔡勋整了整衣摆,沉声说道。
古月和霍明珠各自站在了领导的身后,注意观察着。
“嗯……”程官人抿了抿嘴,眼眸间慢慢思索道:“我记得……我洗完衣服,然后挂进衣柜里,我转头……看见妻主她正在睡觉,我知道机会来了,唯一的机会……我从灶房拿起刀走过去……砍向她的脖子……”
“我拿着刀朝她砍去,朝我的妻主……”程官人抬头肯定的重复道。
“然后你……坐着等人进来发现吗?”蔡勋歪着头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哦,不,不,不,当然不是,”程官人连忙摇头否认,“我得把房间收拾干净……”
“为什么?”蔡勋皱起眉头,困惑的看向他。
霍明珠站在一旁吭都不吭一声,眼珠子一直盯着程官人。
“因为,房里到处都是血迹呀……”程官人一脸的理所应当。
“所以,你这么做是想掩饰罪行?”古月突然问道。
程官人看向他,“不,没有,”一连说了两个否定词,他解释道:“我等女儿回家就把事情告诉她,这并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血迹擦干净?”蔡勋还是没理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捕快会来,”程官人压低声音,“如果陌生人进来,看到屋里乱七八糟的话,妻主她会生大发雷霆的……”
蔡勋和谭慧相视一眼,蔡勋朝狱卒摆摆手,狱卒立刻上前将程官人迅速带走了。
“呃……霍书令,你怎么看?”
这话问了半天,小侄女在旁边一点信号也没给她,谭慧摸摸下巴朝她看去。
“不好说,谭大人,可以的话下官能否去案发地点查看一下……”这案子透着古怪,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霍明珠一时也不好枉下判断。
“当然,对了,让古捕头陪你去吧,昨个儿他去了那,正好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问他,蔡大人,您看如何?”谭慧提议道。
“可以,可以。”蔡勋欣然答应。
这真是……一个馊主意。“那麻烦古捕头了……”霍明珠拱手谢道。
程官人的住处离霍府不远,门前围着好些人指指点点,走进后发现屋前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人,看模样似乎是亲属,估计是帮忙来办丧的。
简单说了来意,人们一听说是府尹衙门的人,纷纷都让开一条道。
“古大哥你可来了……”
屋里站着的是昨日来霍府寻古月的李子,是个年约18岁的小姑娘,这会儿一见到古月两眼立即亮腾腾的。
“屋里的东西没人动过吧?”古月瞧了眼四周,问道。
“古大你放心,有我李子守着,谁要是敢动我就割了谁的手指头!”李子拍着胸脯保证。
“那就好,”古月回头对霍明珠说道,“霍书令,你随意……”
霍明珠点点头,走入内屋。
床上的一大滩血渍瞬间映入霍明珠眼帘,走上前,霍明珠发现血渍呈放射状,再看了下周围,果然如之前程官人所说,地面,柜子上都已擦拭干净,转身打开衣柜,霍明珠诧异,里面的衣服竟被叠得整整齐齐,不管是外衣还是内衫,全都叠成方形豆腐状,手中可惜没有尺子,若是有量上去比比,估计大小分毫不差。
看来这程官人似乎有强迫症的趋势呀……
“怎么样?发现什么问题没有?”古月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衣柜,以为她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霍明珠耸耸肩,”除了发现程官人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外,其他倒没看出什么……”
“对了,他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人呢?”霍明珠突然想到。
“听说被接到亲戚家住了,怎么,你有话问她?”
“嗯,她和父母住在一起,她对自己爹娘的情况应该是最了解的,今天我瞧这天色也晚了,不如明天吧,去她那边看看……”
“好。”古月臭着脸应了声。他老觉得这霍明珠明明知道了些什么,却心里藏着不愿说出来,哼,这女人不会是想独揽功劳吧?
与古月分道扬镳后,霍明珠便回了府,还未走进屋里,她就听到了小文拔嗓子似的抱怨声。
不外乎是昨晚菜色给少爷您丢了脸面,要是被将军知道您在这受了委屈,定给心疼死……这话说着说着,连带的,一起把霍明珠给怨了进去。
实在听不下去了……霍明珠重重的咳嗽两声,顿时,世界安静了……
推开门,小文的精神气立刻焉了下去,立马找了个借口溜出屋去。
“妻主,回来多久了?”柳冰霜不确定道。
“有些时间了,对不起,昨个儿让你受委屈了……”霍明珠无奈道。
柳冰霜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对于一般小康家庭吃穿用度或许并不了解,自己看来可口的家常小菜放在了他的眼里,说不定真是他家喂猫喂狗的菜色了。
“妻主,这句对不起应该是我说才对,古月这人说话直来直往并无恶意,你不要放在心上……”柳冰霜虽说性子高傲,不过认识久了也知他是个善解人意的主。
霍明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欣慰的抿了下嘴,“夫君为人真好,明珠娶到你是福气。”
两人牵着手走到床边,依偎坐下,霍明珠揉着他的手掌,侧头靠近……
衔着柳冰霜冰凉凉的唇瓣慢慢的辗转吸吮,舌尖描绘着他美好的唇形,厮磨探索,霍明珠试探着伸出舌尖探入他紧阖的齿关。
柳冰霜轻颤着身子,倒在床上,闭目承受着霍明珠缠绵的舌津。
霍明珠是用心在吻他的,就像她说的,能娶到柳冰霜是她的福气,她会珍惜。人生短短几十载,她已经错过一个了……
鼻翼缓缓的磨蹭着他明润的额角,继而嘴唇贴近,小心翼翼地轻触着,柳冰霜难耐的磨蹭着渐热的身子,双手主动的解开彼此身上的束缚。
衣衫退尽,两人紧紧相拥,彼此抚弄着对方快慰的私处,柳冰霜仰头呻吟,喉结快意的蠕动着。
室内春意晓晓,一时之间好似人间仙境。
9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夜色深沉,寒风习习,明月高挂,树枝摇曳。
自从昨日在哥哥家吃完晚膳回来后,柳冰莲就将自己关在房内,一开始下面的奴仆还以为小姑爷累着了,都贴心的没有打扰,直到晚上众人才隐隐觉得不对劲,赶紧去西厢房叫了萧姑爷过来。
萧月禅撩起衣摆一脚踹了进去,小正太心里一惊,悄悄的将头探出被窝,只见眼前的萧月禅板着脸环抱肩膀一脸的不悦。
柳冰莲心里咯噔一下,萧哥哥的一双凤目不笑起来的样子还真凶狠……
“出来说话,昨日去柳冰霜那出什么事了?”萧月禅将他拽出被窝,发问道。
柳冰莲轻咬着下唇低着头。
“难不成他又显摆他那些一文不值的学问了,是不是又让你当众丢脸了?”一直以来,萧月禅对那个眼高于顶的男人没有一点好感,更何况那个男人之前还一直肖想自己的妻主,心里更加恼火。
“才没有,哥哥对莲儿可好了,是……那个霍小姐,她……她欺负哥哥……我和古哥哥昨日去看哥哥,本来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可是晚膳的时候……萧哥哥,你知道哥哥他吃的是什么吗?!”小正太眼里嚼着两汪水泡,忿忿不平道。
“吃什么了?”萧月禅倒是被他的话勾出了一点好奇心。
柳冰莲掰着手指一一说了出来,语毕还眨巴眨巴眼睛,为哥哥的遭遇心疼。
萧月禅挑了挑眉,摸摸他的头,“原来是这等小事,莲儿你多虑了,寻常人家不比你们将军府,这些菜色已算是好的了,这点柳冰霜也是知道的,他是不是也劝你不要胡思乱想?”
柳冰莲点点头。
“好了,乖,瞧这时辰秉华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你收拾一下,别忘了今个儿初几,是谁侍寝啊?”萧月禅拧了拧他耳朵,笑道。
柳冰莲羞红了脸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
“古捕头,有劳您带路了……”
昨晚情动的结果就是腰间现在还酸乏着,霍明珠手绕在身后轻轻的敲了两下,提提神。
“嗯。”古月沉默的点了下头,径直走在前面。身边还跟着一见习捕快——李子。
“对了,那个女孩现在情绪怎么样?”霍明珠追至他身旁,忐忑不安道。爹娘同时出事,女孩想必是受了沉重的打击了吧……
古月扫了她一眼,“没什么大问题,你过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吗?”语气稍稍有些不耐烦。
霍明珠眉头紧皱,看来自己和这古月的八字的确不和,连问个话气氛都这么不愉快。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皆是沉默不语,毫无交流。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三人便赶到了程家亲眷的住处。说起来这刘大厨子是个孤儿,家世并不好,在娶了程官人后才逐渐飞黄腾达,近年来更是在富贵楼坐稳了大厨的位子。
三人说明了来意后,便被两个奴仆领到了一个小院内,往里指了指道:“小姐就住在里屋,现在我们老爷正陪着呢。”
霍明珠点点头,走进屋内。
一个年约18岁左右的女孩拉耸着脑袋趴在桌上,两眼无神,身旁则陪了一位年过半白的大娘,看这情形估计是女孩的外婆,听慧姨说就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故意杀人,所以找了京城出名的状师替他写诉状。
“程夫人,有劳了,我可以问你孙女几个问题吗?关于你儿子的……”霍明珠礼貌的上前拱手道。
程夫人叹了口气,眼角下垂,随后摸了摸女孩的发丝,交代几句后朝霍明珠点了点头。
霍明珠见状坐在女孩跟前,柔声道:“可以和我说说你爹爹的事吗?”
女孩抬起头,眼眶微红。
“我不喜欢爹爹……他很笨,什么也不懂……是他杀了娘,是他杀的!”女孩咽呜的抽泣道。
霍明珠一愣,心中疑问更甚。
“那你爹爹和你娘平日感情如何?他们吵架吗?或者说你娘有没有打过你爹爹?”她已经看过状师拟的讼书了,她以程官人平日里倍受妻主虐待为由帮他辩护,在霍明珠看来这的确是个脱罪的好理由。
经过宰相修订后的大华律法,故意杀人和过失杀人,其中区别还是很大的。
“没有,我娘从来没有打过爹爹,她很有耐心的,倒是爹爹平日里都傻傻的……”女孩吸了吸鼻子。
“你的意思是你爹他是痴儿……”霍明珠不确定道。
女孩摇摇头,“爹爹他不是痴儿,他只是很蠢,什么也不懂,家里的事也做不好,他不会叠衣服,不会整理屋子,什么也不会……”
“那个,程小姐,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爹爹,你懂吗?”霍明珠眼睛盯视她说道。
“我知道,我没有胡说,我在私塾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他从来没有过来看过我,别人的爹娘都会接自己的孩子放学,我却没有……他杀了娘,杀了我唯一的亲人,我讨厌他!”女孩的情绪突然凝重的问道。
“呵呵,你在说笑话吗?看着我,生完女孩后,我几乎完成变了一个人,身材走样,不会做家务,做饭又难吃,你相信我,我绝对需要一个很有耐心的妻主……”程官人将自己说得一无是处。
霍明珠点点头,“对了,你女儿说你从未出去过她的学堂,是真的吗?”
“嗯,她说得没错,”程官人承认道。
“为什么呢?”霍明珠不解道。
“我已经把家里弄得一团糟了,不想在外面也让孩子丢脸……”程官人没有回避她探索的目光,他将这些事说得理所当然。
霍明珠凝视了他一会后低下头,她要问的已经全部都问了,该知道的也全都知道了。
看着狱卒将他带走,古月瞧了眼正低头沉思的霍明珠,突然心头一震。眼睛,她的那双眼眸,往日死气沉沉的黑色潭水怎的现在看去好似注入了生命之泉,眨眼间眩光流彩,摄人心魂。
“古捕头?古捕头?”见古月盯着自个发愣,霍明珠暗叫不好,转眼间收敛眸中精光。
古月被她一叫,好似如梦初醒,他不自在的转开头。耸了耸道:“既然问好了,谭大人那你怎么回话?”
不知怎么的,心里明知这次程官人杀妻案罪证确凿,可是仍想听听眼前霍明珠的想法。
“没人打过程官人……”霍明珠摊了摊手,陈述道。
古月点点头,“这个我们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但是他的确受到了严重的虐待,”霍明珠整理手中自己的记录,正色道。
“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古月拦住她欲离去的身子,追问道。
“程官人受到的虐待是心理上的,他被妻主完全掌控,她切断了他与外界所有的联系……”
“我还是没有明白你的意思,这算什么虐待,男主内女主外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古月反驳道。
霍明珠挑了挑眉,直言道:“那照你这么说的话,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你不也是一个男子吗?回家主内去吧,还有,让开!不要挡路!”
古月闻言气炸。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又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或者称为人质情结或人质综合症,想来这程官人种种异常的思维方式就是长久以来受制与他的妻主刘大厨子的干系。
程官人他这一辈子已经受够惩罚了……霍明珠悲哀的想到。
他的妻子控制了他所有的思想和行动,完全隔离了他与女儿,亲人之间的联系……甚至让他觉得无处可逃……
10冰霜有孕
将与程官人一案相关的文书交至谭慧手中,面对她询问的眼神,霍明珠沉默以对。
“明珠,有话不如直说,”谭慧将文书放在一旁,对她说道。
说来话长,甚至不知从何说起,这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她如何去和慧姨解释……想了想,霍明珠幽幽道:“此案甚为复杂,明珠认为慎重起见还是将这些文书交予宰相大人过目后,再下定论。”
谭慧看了她一会,招呼她坐下,叹了口气,“这几天辛苦你了,接连两个大案,有没有把你给吓着?”
玉不琢不成器,而谭慧对霍明珠是下了用心在教的。
“慧姨严重了,说到这还要多谢谢慧姨提携,明珠自知愚钝,以后在官场上还要多和慧姨学习。”
“明珠,既然你这样想,那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你可知现今朝中哪两个位置最磨人,最累人?”谭慧看着她的眼睛细细说道。
霍明珠肃然道:“慧姨的话明珠明白,慧姨的担心明珠心里也懂……”
历代朝廷里,最不得善终的有两个职位一是户部尚书,第二便是刑部尚书,一掌钱财,二判生死,却都是最折福的官位,
“你娘把你的想法跟我说了,说句实话,慧姨很意外,所谓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你怎么就不知道上进呢,我也和你娘说了,明珠若是有那份能力我谭慧自然不会埋没,但若是她没有那份心我也不会强求……”这侄女,她是喜欢的,人不错,做事也用心,就是……有哪个地方说不出来的不妥。
“慧姨,高处不胜寒,我在娘身边看到的不少,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当初娘问我想去哪部做事,我就回了她两个字,刑部。这地儿掌管生死,阴气重,几年前我娘来过,还住了一段时间,当时我过来看娘的时候就在想,这刑部管人生死可真含糊呀,只要在那抽个两鞭子,人就去了,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在这儿,都是犯人。我来这,是不想看到好人枉死,不想看到坏人逍遥法外,更不想看到无辜的人丧命,可是人若是站了高了,眼睛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