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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回 七阎王激荡朝堂 将门女被灌迷汤(1/2)

    上天有着一双众生看不见的手,随心一扬,每个人都终究要往命定的方向归位。

    后来的后来,关于石敢之女率石家军在西北血腥镇压回乱一事,后世褒贬不一,有人说天降此女,是家国之幸,也有人说,魔星凡动,乃苍生之苦。

    种种,种种,后世论史嘛,反正不是自个儿干的,喷的漫天唾沫星子也成不了酸雨,随着自个儿过瘾。

    而这传说中的主角儿,石家大妞儿猴子本人呢,若你问她咋想的,她一定喷你一脸唾沫星子,再把自己脑袋扎到茅房里闷死。

    为嘛?

    她恨呐!野鸭子跑上架,凡事稀里糊涂,后人不乐意?呸,她还懵圈呢?

    小猴儿原本不过是想借由扶灵去归化一程,自个儿敲锣打鼓的做饵引林聪儿出来,她仅有的那么丁点儿慈悲心只在谷子,可不在咋画都是乱的苍生。

    最最重要的是,她自个儿的破身子嘛样儿,她自个儿清楚,与林聪儿周旋一番,能不能留口气儿都尚未可知,去打仗?

    打个屁,人还没打死,她先折腾死了。

    您问了,小爷儿,您不是一颗熊心照豹胆,不畏死么?

    我呸!那您怎么没看见谁家的熊豹舔着脖子往您刀尖儿上送,请您吃野味儿呢?

    多大章程奏干多大的事儿,没那金刚钻,也别揽那瓷器活,这是小猴儿禁宫‘窝囊生涯’中悟出来的道理。

    再说了,丫命嘴皮子一张一早许给那厮了,人家厮的那么小的心眼子生生给挤出来一句‘随便你吧’,可不是给她这么糟蹋法儿的。

    可有嘛办法呢?

    想的再清楚明白,顶不上‘头脑发热’四字。

    没错,是小猴儿自己蹦高高去的。

    可能吧,注定当英雄,贴一身毛攒那儿也成不了狗熊。

    且看——

    就在小猴儿跪地求婉莹放行之时,话还没落地呢,殿外就来人了,不宣而觐,步履急匆匆,是人未至,哭声先到。

    “太后娘娘,石老死的冤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阿灵敖,但瞧他进殿就跪地恸哭,双手攥拳,连连捶地,那模样儿,怎一个恨字了得?

    婉莹一听,也登时青白了面,再看他所呈上的甘陕八百里加急折子,到最后,手不由抖了起来。

    您问了,这石芾又是哪位?

    诶,您问到点儿上了,还真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派往西北剿抚回乱的汉将,此人年近花甲,历经三朝,战功虽不够显赫,却是胜再为人大义,满蒙汉军中威望皆高,最最重要的是,此人曾为年幼的保酆帝讲授过兵法,也是身为他哈哈珠子的阿灵敖和果齐司浑的老师,而今以帝师之名出师西北平乱,却不想落得一个惨死。

    按说上了战场,‘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可他这位老大爷的‘死’那绝对意义非凡,因为这大爷,一不死于战场,二非死于埋伏。

    说来憋屈,这位小猴儿的本家子大爷拿着朝廷‘招抚为先’的命令,满怀雄心壮志的去了,不管地方官员如何劝解仇非一日,回回凶悍,他仍旧怜见苍生,摒着上天有好生之得,一颗红心的盼着卸下兵戎坐下喝喝茶,吃吃酒,于是乎他揣着一颗慈悲心,端着一副菩萨面,刀兵全卸的去寻那陕西回回的头头阿訇任武,苦口婆心的‘谈道理,讲道义’。

    结果,非但他老大爷的面子直接成了鞋垫子,连佛爷的面子人家也照样不给,非但人家没跟他谈,而且二话不说,就让人给扣了,严刑逼供,打的老头子哭爹喊娘,没招儿没招儿在人家虚构的‘朝廷欲要灭回’的口供上按了手指头印儿。

    手指头上都是血,朱砂都省了。

    最后赏他一痛快,用把大刀给那一身摇摇欲坠的老骨头给拆了。

    拆骨鸡似的挂在城头,戮来戮去几日,再没了‘菩萨’样子。

    这位石姓老大爷也许到死也没明白,同样是信神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他这一死,可热闹了,惹恼的可不仅仅是汉中汉人老百姓,就连只恨汉人,只杀汉人的回回百姓们都群情激愤。

    朝廷要灭咱们?

    那背水一战也得战到底啊!

    而朝廷就显得憋屈了,它必须得被惹毛,换句话说,不想毛也得毛。

    否则甲匪骑在朝廷的脖子上畅快了拉了屎,乙匪怎么看?丙匪怎么想?

    婉莹这下可是头疼的要炸了,眼前一花,只觉耳边嗡嗡直响,攥紧手中的碧玉珠,她不由在心中哀叹,先帝啊,这么大一张满是破洞的网,臣妾要如何织补啊!

    阿灵敖殿下字字凿凿,“就算是有心之人从中作梗挑拨,事到如今也不能挽回了,回回反心已被激起,若不尽早灭之,恐要生大变动啊!”

    灭之?

    婉莹蹙眉,灭这一字,太过严重,她虽初学政事,却也知,豺狼带领羊,羊变成狼,羊虽有罪,却也无知。

    然若要宰狼,必先杀羊,这把屠刀可绝非一般的重,婉莹一时没了主意,又不愿尽信阿灵敖的主意,尽管她知道阿灵敖向来对朝廷,对天下都是一片赤诚,可她也知道,许多问题上,阿灵敖相当短视。

    于是乎,她随即命人去传召老七、廉颇、冯沧溟等重臣来一同商议,又对阿灵敖好一番安抚。

    而一直在殿中跪着的小猴儿,早已让人忘

    的小猴儿,早已让人忘到了旮旯里,跪的倍儿直,也没人搭理。

    ……

    小猴儿想骂娘。

    反正她是没想过,第一次跟延珏在宫中碰面竟是如此模样儿。

    什么混的好啊,有地位等等,都成了吹出花的牛逼。

    现实是,她跪的浑身发酸,他走的气定神闲,她全身生蛆,他仪容非凡,尽管她俩都相当有默契的谁也没看谁,可更多的人在看到了跪在殿上的石猴子之后,都不由自然的瞥了睿亲王一眼。

    然他却满面正色,目不斜视,越走越快的步子都足矣说明,他此时心中所念,绝非殿堂之上这一区区女子。

    一直专心头疼的婉莹这才想起,小猴儿还跪在那里,然,她没有让她起来,也没让她避讳。

    对做了那个拿着一根金钗划了一条银河在牛郎织女之间的王母娘娘八年之久的婉莹,今日暂且将那金钗搁置在了一旁,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对小猴儿的设防早已在几个月前那场宫内的变故中,放到了最低,更是因为此时此刻,她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关注在那些儿女私情上。

    国若不国,家又如何成家?

    几位重臣一一传阅过那份奏折后,怒不可遏,冯沧溟甚至气的白胡子都跟着哆嗦,眼中带泪的恨呐,直叹:“魑魅魍魉!魑魅魍魉!”

    不过就连小猴儿都知道,他也就能出个‘戏’,来段开场白了,具体事宜,一概只会点头和摇头。

    阿灵敖到是摒弃了素日政见,一番慷慨陈词,上至大清祖宗尊严,下至黎民百姓安定都说了出来,反正核心宗旨一句话,“灭回震匪。”

    他一番说辞,众臣纷纷点头赞同,只余老七没有动作,瞇着一双狭长的眼,不知在琢磨什么。

    婉莹只他内里定有乾坤,只问:“老七,你怎么看?”

    “敖公说的在理。”延珏破天荒的附议了阿灵敖,他道:“如今教匪横行,天下板荡,又起回患,民心惶惶,若不火速压之震之,恐教匪与之勾结,动摇我大清之国本,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你只管说。”

    “我大清自入关以来,向来满、蒙、回、汉、同治,若如今对回回痛下杀手,恐压了东厢,慌了西厢,若杀戮太重,其它族类难免兔死狐悲,若因此生了嫌隙……”

    “那照你的意思,咱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难不成请天兵天将去收乱?”阿灵敖耐不住了,一心只觉得这睿亲王是故意给自个儿使绊子,又因婉莹对他的话极其重视,更是心生愤恨。

    延珏的性子如今是灌了铅的,任人如何恼,都惹不出他的火儿来,他只朝阿灵敖颔首道:“敖公节哀。”

    这一句话,差点儿让小猴儿不合时宜的笑出声儿来。

    这厮说话太损,他那意思是,别因为你丫老师死了,就急的跟个跳脚猴子似的。

    这是他艾新觉罗家的天下,他比谁都谨而慎之。

    这个道理小猴儿懂,婉莹也懂,她把老七自幼带到大,他是个什么主儿,她心里自然清楚。

    就算他如今变了很多,可不变的始终不会改变。

    婉莹道:“老七,你什么意思,详细说说。”

    延珏双手执礼回道,“依儿臣看,眼下四方不靖,维稳是第一要事,杀是一定要杀,回回甚嚣,敲山震虎势在必行,可谈及灭字,却是太重,一来逆天行事,二来回回势必与我满清结下亘古仇恨,三来,如今民生初缓,聚财多艰,不可言大战。”

    婉莹频频点头,只觉甚为合意,然阿灵敖存异,他辩道:“维稳维稳,说来容易,如何维,才能长久安稳?当年云南回回起事的时候,若是血腥镇压一番,灭了那些妄回的嚣张气焰,又何来当日残余搅和的西北一团乱?”

    “那本王道要问问敖公,灭要怎么个灭法儿?回回惶惶大族,数以千万计,如何才能灭的干净?好!杀一年杀不完,咱们杀十年,十年杀不完,咱们杀二十年,五十年,以此类推,那些打着匡扶汉人王朝旗号的白莲教匪是不是也要灭族?外藩蒙古那些二心之臣是不是也要灭族?!”

    “谬论!谬论!什么维稳?不过是把问题留给后人,治标不治本!我不信灭它一族,不足以敲山震虎!介时安内攘外,谁人还敢叫嚣朝廷!”

    “敲山震虎?老祖宗留下的教训就在眼前,当年咱们入关,在扬州、嘉定,何处不是狠狠的敲了山?可如今百年已过,剩下的是什么?是我满人的骁勇善战?是我大清的赫赫威风?是一本本稗官野史,说书人口中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是揭竿挑事之人口中抹不去的凿凿证据!将来再过几百年,也是我大清的如何抹也抹不去的骂名!”延珏厉声厉色,字字珠玑,“我大清从关外小族一统江山多年,威慑天下,靠的不是强兵压境,而是勤政仁政爱民之心!民心是什么?民心是不挨冻受饥,民心是安靖不遭人欺,民心是朝廷的仁心,民心是朝廷的信义,民心若冷,总有江山万顷,也终将倾塌一矩。”

    此一番话了,冯沧溟、廉右弼等几个老臣竟双眼湿润起来,甚至包括婉莹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先帝,背手而立,指点江山。

    就连阿灵敖的气焰都生生压在那遮掩不住的帝王之气之下,而心里始终嬉皮笑脸念着自个儿小九九的小猴儿,此时内心的激荡绝非三言两语

    非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这一刻,她觉得延珏的身上好像在发光,一种和她记忆最深处的阿玛一样的光,刺着她的眼,扎着她的心。

    这一刻,她第一次觉得延珏的政权夺势,为的绝不仅仅是‘仇恨’二字。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全部的他。

    他的心中装的,从来不是江山之风华。

    否则,他绝不会在这本该‘韬光养晦’‘坐山观虎’的一刻,露出如此之大的锋芒。

    婉莹攒着碧玉珠的手不知使了几分力度才让她不至于把延珏看成另外一个夜夜入她梦的人。

    人就是这样奇怪,尤其女人,越是恐惧,越是依赖。

    这一刻,她好似全无主意了,她轻声的问延珏,就像曾经心中有惑问先帝:“老七,现下当如何是好?”

    话已至此,延珏当仁不让,上前朗声回道:“天地万物,不过一阴一阳,剿回乃阳,事在必行,当名将强兵,挥师西北,疾速震慑,免生大变,此乃治标;而安抚乃阴,当在战时集结智囊,起事挑拨,一改口径,策反回众,自内溃其反心,方为治本。而又一说如今天下板荡,朝廷大力剿匪,如今再压回患,必将防务空虚,北方罗刹国素来虎视眈眈,外藩蒙古扎萨克图汗投其不过三年,若借此机会生事,我大清防不胜防,是以攘内必要先安外,以防内外合纵生变,以儿臣拙见,当在此时拉拢哈萨克汗阿布赉,择皇室之女与其和亲——”

    “阿布赉?”阿灵敖出声遏制,“且不说哈萨克与回回信奉一教,只说此人,奸猾至极,当年先王在位时借我大清平定准葛尔之际,收服失土,向我朝廷臣服数年之际又与罗刹国动作频繁,一人侍二主,此人不可信!”

    “敖公说的也不失为道理。”婉莹也点头,“当年阿布赉进京朝奉之时,先帝盛情款待,哀家也有幸见过此人,却是为人圆滑了些,看不出个真心来。”

    “与外族交好,若用真心之人,那才是地地道道的蠢才。”延珏说话直接,并不转弯,他道:“当年阿布赉进京时,皇阿玛便知他早已与罗刹国交好,儿臣曾问皇阿玛,为何明知其阳奉阴违,还要接受其降书,皇阿玛说儿臣此言诧异,男儿膝下黄金,阿布赉甘于跪二主,绝非奴性,而是小小哈萨克,林立与强国之间,若不权衡,朝不保夕,此非奸猾,而是睿智。”

    “如此睿智之人,既晓得如何在虎狼间周旋,必然懂得二虎之间若之剩一,那他哈萨克必为果腹之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