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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红丝绕(五十)(2/2)

从热水里夹了起来,而后凑到东祁的面前。

    东祁只感觉到一阵烧灼的热气扑面而来。

    “宣王爷,我们先从梳洗开始。”刑手说完这一句,将那滚烫的铁梳子按到了东祁的胳膊上,东祁手臂早就被吊的麻木,被那滚烫的东西剜入皮肤里,疼痛都好似凝滞了。

    在旁人眼里,那确实是一个惨景,铁梳子破开皮肤,刷下一层肉屑来,转眼间一双手臂上都是血迹。

    脸颊上染了自己的热血,东祁一张俊朗的面颊,竟显出如同地狱修罗一样的狰狞来。

    但他本人却还是很从容,还同那刑手笑道,“你若梳的我骨肉成泥,那再怎么行凌迟之刑?”

    刑手还没有见过像东祁那样古怪的人,见他现在在受刑的时候,脸上还能露出笑意来,心头只觉得悚然。

    但是刑法还是要继续。

    东祁一双手臂上已经能看得见白骨,热锅里的水已经成了粘稠的红色,在火上被烧的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屋子里的热气越来越重,刑手额上都沁出了汗,东祁也是一副随时要昏厥过去的模样,但索性,他的手臂早已经麻木了,那疼痛感被迟滞感抵消了许多,所以那在旁人眼中骨肉成泥的剧痛酷刑,于他而言也还是能忍受的。

    楼娇也热的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但他却还是不愿意离开,坐在这没有光亮的屋子里,看着那东祁受刑。

    东祁在半昏迷之际,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那香气在血腥气的催发下,变得如此的牵魂引魄,叫他不由的又清醒了一些。

    楼娇却见他阖着眼,靠在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上,好似已经昏厥过去了。

    那些刑手也以为东祁是受不住昏死过去了,有一个退到楼娇面前,窃窃跟他禀告。

    楼娇听到起身走了过来。

    他也无惧那一地的鲜血,神情冷淡好似只在看一件不合他心意的玩意儿。

    东祁却忽然觉得那熟悉的香气浓郁起来,那香气——他也只在一人身上闻到过。有人好似要来探他的鼻息,看他死了没有,东祁忽然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了那凑到自己唇间的指尖儿一下。

    那指尖儿就忽然一下收了回去。

    东祁知道面前的那人是谁了,他闻着那香气,就知道了那是谁。

    “娇儿,你怎么如此怕本王?”他嘴巴里都是血腥气,而面前的那人又是刽子手,身体上的疼痛都不能叫他心里的鼓噪平复下来。

    楼娇也不回答。

    东祁却已经是笃定了面前的人是他。

    楼娇终于开口,声音冷淡如冰雪一般,“东未明。”

    东祁听到楼娇的声音,又笑了两声。

    楼娇伸手将绑住他眼前的布带扯开。

    东祁一直是睁着眼的,房间里的光线又暗的很,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楼娇。

    这楼家光风霁月的公子,还如他初见的时候一般,眉目清淡,好似什么都不能引起他一丝一毫的兴致一般。

    东祁却又想到了拥他入怀的滋味,又是另一种的*蚀骨。

    他起兵那一日,就是撒手一搏,若成,则登顶高坐,握玺为龙,若败,则斩首午门,被那东岚踩着去坐那帝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东祁看得透彻,却没想到自己竟能几次的死里逃生,东岚几次想置他于死地而不能。东祁虽败,败也败得坦然,他想在临死之际,再多看几眼东岚那恨之入骨,欲除他而后快的模样,也不枉他与东岚共事多年,却与皇位失之交臂的遗憾。

    遇上楼娇,却是个意外,得到楼娇,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东祁一直不信天命,但在所求美人入怀的时候,又陡然觉得冥冥中的天意是要告诉他,江山美人皆可被他握在手中。

    他原以为是那东岚要想方设法的处自己于死地,所以才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来陷害他,但他现在发现,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楼娇。

    楼娇见到他目光,也毫不避讳,如今他与东祁身份对调,他一手握着东祁的生死。

    东祁一双眼望着楼娇,他本来生的温润俊朗,又有一双桃花眼,纵使现在满脸血污,他这模样也好似是情深几许。

    房间里暗的很,像是某处牢狱,东祁却不甚在意,只望着面前这人,“娇儿还是同以前一样的好看。”

    楼娇听到东祁所说,忽然弯起唇来,只是那不算是一个笑容,只因笑意未达眼底,“东未明,你可曾想过会有一天,落到我的手上?”

    东祁摇头,却又说,“自打我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落到你手上了。”

    东祁所说,好似是哄自己心爱女子一般的温柔缠绵。

    楼娇抬手将东祁的脸托了起来,东祁裂唇露出几分笑意来,在这阴森可怖的牢狱里,他这满是鲜血的笑容却意外的温柔深情。

    “那你可知道我一心想让你死。”

    东祁,“我自然知道。”他将这楼家珠玉一样的公子困在自己的怀中,百般亵玩,这楼娇如何会不恨他?他只是没想到,这楼娇居然还将他从东岚的手里讨来了吗,“你恨我入骨。”

    楼娇一双眼望着他,却慢慢收回手来。

    “娇儿。”东祁这么叫他。

    楼娇怎么会理会他。

    “你若恨我,就该好好呆在我身边,在我捧出一颗真心待你的时候,再杀了我。”东祁说。

    楼娇听了,却冷笑,“你做梦。”

    东祁叹了一口气,好似在替楼娇惋惜,“你这样杀了我,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反而只觉得庆幸,能在兵败如山的时候,将我心心念念的美人拥入怀里。”

    楼娇的脸色阴沉下来。

    东祁身上全都是血,那血还顺着他的面颊,一滴一滴的落到那滚烫的大锅里。

    但是他却惨白着嘴唇笑出了声,“娇儿——若是现在,站在那个位置的,不是东岚,而是我。那该多好。”那样,他将那楼娇困在自己怀里,而不至于患得患失,蛮横占有,他只是怕这天意所得的宝贝,明日就叫人夺走了。

    楼娇却重复的告诉他事实,“东未明,你已经败了。”

    “是啊,我败了。”东祁脸上有颓然之色,眸光却还是明亮的,他即使败了,没有得到那江山,却也将这心心念念的美人抓在自己手中片刻。

    如果当初他赢了,他与楼娇之间,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故事。

    “没想到最后是死在你的手上。”那混沌感又渐渐浮现出来,眼前的血汗混合着从眼前淌了下来,叫那东祁的视线都看的不甚清明,但他还是觉得快意,最后死在这楼娇手上,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东岚想置他于死地多时,最后却还是将他的生死交与了别人。

    “你笑什么?”楼娇没想到到此刻东祁都还能笑的出来。

    东祁笑声却忽然止住,他同楼娇说,“笑我的娇儿,还有这样的手段和谋略——只怕那东岚——”东祁忽然觉出了嘴中涌出的苦涩感,好似是什么化开了,那化开的东西从他的唇齿间蔓延进腹腔里,带起烧灼一样的疼痛感。

    楼娇听到东岚的名字,眼中的冷意也不曾褪去,反而显现出一种更深沉的阴郁来。

    东岚——

    东祁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咬开了那毒丸,剧毒让本来就极度虚弱的东祁咳出一滩黑血出来。

    楼娇这才回过神,看那东祁脸色青白的垂下头,渐渐阖上了眼。

    他皱眉去探东祁的鼻息,才发现东祁已经死了。

    身旁行刑的人走过来,掰开东祁的嘴巴一看,对楼娇说,“楼公子,宣王已经死了。”

    楼娇却皱眉,“死了?”

    刑手点头,“应该是藏了剧毒在齿缝里,受不住——就咬开自杀了。”

    楼娇没想到东祁那么轻易的就死去,看着他低着头,黑色的血迹滴落到他的衣摆上,“倒是便宜他了。”

    “楼公子,这宣王的尸身,该如何处置?”刑手问楼娇。

    楼娇自然还有别的用处,“去找一口棺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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